我讲起在大学里时,深夜人不静。黑暗的宿舍,人人躺在床上开卧谈会。非要等到晚饭都消化得差不多了,大家也都刷了牙,就开始轮流讲述各种美食佳肴,一人讲一个菜,谁也不想被拉下想我们这些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家务事废物点心,谁在家中不曾摊过一个糊的荷包蛋,我直到三个月前才在一个偶然的机会知道煎荷包蛋还要盖会儿锅盖,难怪我的荷包蛋都一边纯黑一边纯生,此时间,却一个个口若悬河,细细道出怎么做出种种菜肴,其自信和口才完全可以让真正的厨艺大师自愧不如,怀疑自己几十年都是干什么吃的。虽然全是艺术创造,但要讲究绝对的真实性。从备料到调味,务必要细致可信。讲起烹调过程,定要引人入胜。最考验人的是最终的成品,舌底金莲,铁树开花,描绘要达到高潮,将色香味尽述周详。夺得上筹者是那忍着五内俱断的饥饿煎熬,讲得别人个个倒吸凉气,口水长流,满地爬着找吃的,自虐和他虐完美的结合,曾有位舍友,黑暗之中,忍无可忍这样的虐待,终于愤而起身,捶床大怒道,人为什么要吃饭,为什么要吃饭哪?到了末了,几乎声泪俱下,感人肺腑,众同慨然,当然除了那个始作俑者,鄙人,正在暗中角落,窃笑不已。
还有另一次,一位舍友突然翻下床来,颤抖着双手,开了抽屉,遍寻食物不果,只好冲了包板蓝根。从此我们有了,饿得吃药,这一表达方式,明明知道是凭空捏造,还有时不自觉地相信。一位室友曾描述过她的蛋花浓汤,说最后打入鸡蛋后,蛋液在汤中凝而不散,缓缓展开,象一大蓬海蜇在水中飘摇。我试过多次,均未果,后来去请教一位大厨,如何能把蛋液打入汤,令之成为海蜇状。他真诚地告诉我,别管蛋液啦,直接放个大海蜇皮进去就行了。
那清晨湖畔,空气清凉,书声朗朗,水中天光,树间朝阳,一群同学夜里翻墙出了校园,买了一只保熟的大西瓜回来,打开一看,竟是生的大白瓜,实在不愿意再翻墙头出去和小贩计较,也不愿意就扔了浪费,遂展开刀子剪子锤的手赛,赢者吃一块白西瓜,一轮之后,再入加级赛,一时间,人人争输,个个怕赢。还就有这么个倒霉蛋,一气赢得了冠军,吃了约半个大白瓜!吃罢躺在那里哭喊许久,余者皆庆幸不已,反正不是我。一度流行的拱猪游戏,输的人一定要说:我是猪。容易点的,就是开了宿舍的门,大喊一声:“我是猪”就罢了。狠的话,一定要输的人去严肃地告诉一个陌生人,不能笑,否则重来。于是经常看到,一人咬牙切齿地在前,一堆前仰后合的人在后不远处跟着,那一人走向一面善之人,怔怔地说:我是猪!前后当场笑趴下一大片。
五月夏初,淡粉色的芙蓉花,在路灯下,一朵朵无声飘落,撒出那似有若无的芳香,宛如我们每刻流逝难再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