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6月15日下午,医院庭院里,长椅上
所有从围墙外照射过来的光线全部聚拢在我那张认真而又沉默的写生纸上,伴随着紧闭的嘴唇、仔细的目光在微微颤动的点点描绘下,泛着丝丝的朦胧般的圆晕,似乎周围陌生的一切都伴随着我的灵动的热情变得近乎逼真的熟悉,熟悉的等待的一个人的到来。
也许是我太入迷了,没有听到她的细腻的脚步声,却等来了在我背后的惬意的一笑
“你在做什么?哦,画画啊,那么认真。”
“你,下班了吗?”我转过头来望着她。
“嗯,你看,我还没来得及去换护士服!”
“画的不错,这是谁啊,是我么” 她顺势拿起了我即将完成的作品
“呵呵,我也不知道,只是随手画画,也许,也许还真有点像你呢”
她轻捂住了嘴,笑了,再一次的笑了,很久没有见到她这样的笑了,泛红的夕阳将这个笑容映衬在了那幅画上,在垂柳般的发梢边、淡淡的嘴角边引出着一份纯纯的嫣然。
渐渐的,仿佛一切都成为过去式了,她终于从我的痴痴地目光中清醒过来,微弱的收起了笑声,将白色的孤单背影留给了我,泛红的余辉从我的画上转移到我的凝重、她的落寞中。
“对不起,自从那次以后,我很后悔,但却不知道你还会再来这个地方等我,我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哦,是么,昨晚,我没睡着,一直趴在桌上画着,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真的,很美,但是我总觉得我没有完成,所有就一直画到深夜,一直画到今天,越画越觉得它像一个人,所以我就自以为是的想,假如照着你的模样去画,也许真的会成功。。。”
她凝神的听着我安静的叙述。
“为什么呢?为什么要这样呢”她慢慢的、轻轻的转过了身,轻柔的带着模糊的泛着光的眼神追问着我的忐忑不安。
“因为。。。额,呵呵,因为我每次画画,尤其是给别人写生,都会画的不像,很少有人去买我的账吧”我矛盾的咬着下唇。
“原来是这样”她低着头,缓缓的走近了我,这不禁让我紧张起来。
“可是,你,明明画的是我,不是么”她低着头,轻轻的触摸着画中那双熟悉的眼睛。
“那又怎样呢,我做不到不去画你的模样,至少目前心里已经没有了痕迹了,转向了大脑,那么现在我要将它再从我的脑海中转移,离开我的已经承担不下的包袱,你毕竟不是我,经历了这么多安慰、劝说等等无味的洗礼,那次说过不会再见了,明明知道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拥抱后就算说的再多,也已经没有多少值得去留恋了。但是。。。但是曾经的一切都还残留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我无法用任何先进的设备记录下来,只有凭我的印象,只是,只是我觉得这些印象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所以你画了下来,把它送给了我”
“留给我自己,只会还生活在你的影子中,没有抹去,不是么,但既然你想要看,我又不能忍心的烧掉它,所以只有送给你,才是我最大的希望,才能让我彻底忘掉,我想这也是你想看到的。假如你也不想看到,也可以把它。。。”
她安静的伴随着苍白的颜色,坐了下来,我没有继续说下去,倚在走廊的颤动的护栏上。
“对不起。。。”她捂住即将面对我的面容,往西边落日的方向望去,断断续续的话音从她反射过来的晶莹的珠光方向,重复着向我传递着一种半年多来如火似冰的但又无法释怀的内心。
我的心没有沉默下来,继续用麻木的神情来应付着她本能的回应。
“呵呵,我想趁着当时还有点光线,去完成我这件未完成的作品,于是我仔细的揣摩着脑海里的你的一个个细节,举止、动作、太难了,真的,因为我把理想想像的太好了,想的太完美了,完美的让我失去了理智、失去了直觉,现在只有这个护栏在支撑着我了”
猛然间,在我说出最后一个“直觉”的同时,她站了起来,转过身,微微闭着即要开口的双唇,带着晃晃的珠光的祈求般的眼珠,望着沉醉在话语中不知清醒的我,我知道她又想说什么,其实她都说过了,浸在泪水中的闪亮发丝从她的黯淡的眼角边缘挣脱出来,在晃动的脸颊中作着无奈的摆动,但是她却又无法摆脱你的事实,在仍不想说的时候,在第二波泪水积到下垂的眼睑边并快速的像流星般闪过的瞬间,抽泣声再将她拉向了冷酷灰暗的石像。
“你也不要再一直对我说对不起,我来是向你告别的,也许我真不该带它过来,因为它被我画的太像了,我也不知道我的双手为什么会这样不听话,你知道么,我不知道用了多久用心去拼凑这些残存的记忆碎片,去完成这幅模糊的画。有时,我觉得我用的不是画笔,而是用心作笔尖,醮着泪水和血液,去完成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作品,尽管是一件再也无法继续完成的作品,我还是希望它有个能够收藏它的主人”我傻笑着发出声。
“我是一个自私的人,一个无情的人,你原本可以不必这样的”她对着石像安静的说。
我仰着头望着黑蓝的天空,忽然觉得一侧的肩膀快要支持不住,开始慢慢的下沉。
安静的沉默了一会儿
“好了,我想我该离开了,把它收好吧,也许这是最后一次见面了,我走了,再见了”我离开了护栏,往庭院门口走去。
“等。。等等,等一下,等下”她颤颤的凄厉声叫住了拖着疲惫的往庭院外拉的我
“我。。我想说的是。你会找一个比我更好的,我希望你幸福,真的,我会把它珍藏在心底里的,请不要恨我,好吗。。。。好吗”
“谢谢,你也是。”
街上的行人匆忙的身影从我身边略去,在湿漉漉的站台上,我再一次等待着晚上最后一辆班车,站台外,雨一直下着,刚才还是黑蓝的天空此时灰灰的一片。
“喂,喂,先生”服务员的声音再次在我的耳边响起
“哦,我刚才。。。。”
“呵呵,您刚才在这边看着展示柜,看了有半小时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