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常磕着旱烟说:“人生三件宝:丑媳妇、破被、烂棉袄。”
父亲的一生,以黄土地为圆心、镰刀为半径划出了属于他自己的人生的圆。他把自己圈在圆里,怀揣着他的丑媳妇儿、破被和烂棉袄,书写着不允许任何人冒犯的圆满人生。
一、丑媳妇
我的父亲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是中国苏北大地上一个跌打滚爬、割麦插秧,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最普通的一员,普通得放在人群里楞睁大了眼珠也找不着的那种。扁担压弯了他的腰,镰刀割破了他的手,而他的丑媳妇却二十年如一日地滋润着他的心。
我问父亲:“这人生三件宝里的媳妇为什么一定要丑的?”他咧开了大嘴,露出满口黑黄参差的牙说:“能干,能生,还保稳!嘿嘿……”他狡黠地笑了。是啊!瞧我妈:挑水、喂猪、拉车、上粪,啥不会干啊;为了传承王家的香火,一连生了我们姐弟四个,直到是个男孩的我;这么多年过去了,除了父亲,没见哪个大老爷们对她抛过媚眼,“放过电”。
人生如梦,半轮秋月,几度凉风中伴着父亲的总是他的丑媳妇……
二、破 被
花褪残红青杏小,绿水人家绕。燕子回时,我家门前的绳上又搭起那床满是补丁的破被,阳光洒在上面,绣出丝丝金边,道道暖气。
我问父亲,这被为啥一定要破的才算宝,太空棉岂不更好?父亲说:“破被有味、有情、有份量!”是啊!看那床破被,绣着鸳鸯大红花,那是妈妈新婚的陪嫁,农忙时它随着爸爸看场,看庄稼,挡风遮露;冬闲时为异地他乡扒河的爸爸取暖、御寒。二十年风霜雨雪,尝尽了多少酸甜苦辣愁滋味,又融进了春夏秋冬多少蜜语柔情!历经多少离和散,它见证了质朴铁打的爱,其中份量惟有老夫老妻才知。
飞鸿踏过雪泥,新燕花下衔泥,几缕夕阳中,护着父亲的总是那床破被……
三、烂棉袄
流水断桥,残垣秋风。父亲在有月的夜里,总爱披上那件烂棉袄。
我问父亲:“棉袄干嘛要破的才好?”“知冷、知热、知心!”是啊!这件破棉袄,是妈妈出嫁前三天为爸爸亲手所做,针针线线融进妈妈的情爱,现在虽然破旧了许多,却依然整洁。那上面有妈妈十几年来打的补钉,它缝补了生活的艰辛,缝进了妈妈的关爱。有霜的清晨,它陪着父亲扒过山药蛋;有风的晚上,它伴着爸爸抬过黑淤泥 ,寒气侵袭着它,它却暖了父亲的心。
水清鱼读月,花静鸟谈天。这样的夜里,父亲伴着他的丑媳妇,盖着破被,枕着破棉袄甜甜入了梦。梦里的他,咧了咧嘴笑了,是因现在越来越好的生活,还是他的媳妇正笑着朝他走来?总之,他怀揣着自己的三件宝,书写着自己的人生,走着自己的路,做着自己的梦,抛洒着浓浓的乡土情!
衷心祝愿天下父母亲都拥有自己人生三件宝!